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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宗神武孝文皇帝谥议 中唐 · 许孟容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七十九
皇莫大于羲轩。
莫加于唐虞。
姒氏商镐。
亦续宪度。
咸纪名谥。
以扬昭光。
徵儒臣之议。
所以本至公也。
号全德之尊
所以节一惠也。
发挥茂曜。
如揭日月。
伏惟大行皇帝文思浚哲。
天纵神授。
大明继圣。
大孝尊亲。
服道稽古。
洗心藏密。
巍巍易简。
赫赫功造。
严祖宗而上下昭假。
仁亿兆而飞沉表灵。
始者蓟寇残魂。
戎旌未偃。
方由雍邸。
出总虞师。
刷雠耻而戴君父。
超维城而升少海。
元良有开。
历数诞膺。
同商宗而心在谅阴。
泣汉制而礼从权令。
然后诹咨对越。
端拱而理。
时丁祲沴。
盗起泚烈。
宸算独复。
云雷骏奔。
浃旬厎定。
鲸燎歼洗。
反已哀痛。
大猷弥尊。
阪泉威武
止杀吊人之志也。
金方朔陲。
猃狁昆夷。
趑趄犷悍。
不敢不率。
丹穴南裔。
扶桑东极。
自古未化。
占风而至。
镜照广及。
无思不服之德也。
大本达道。
是为中和。
鼓而舞之。
名我至乐。
变革繁淫。
以贞神人。
奉圣顺圣
侯继献。
九成八佾。
圣作明述。
垂衣脱剑。
䜣合猗那之奏也。
观文化成。
匠物研精。
四始六义。
勤诣风雅。
洪音巨丽。
焜耀皦绎。
立言垂训。
丹书元鸟之作也。
蠲痾保全。
寿夭之门。
方疏溥锡。
目之广利
札瘥不闻。
长养推仁。
施齐天地。
如保赤子之诚也。
教由德礼。
人乃耻格。
古作训夏。
我箴政刑。
载宏哀敬。
用息刀锯。
利见大人。
循本愧心之旨也。
躬信厚而偷薄以革。
清明而贪饕以惩。
纳匪躬之直。
无毁校防川之误。
推辅理之功。
有辐辏并进之叹。
泥金方草。
仙鼎忽成。
汗漫无从。
希夷永閟。
哀同轨之将会。
仰鸿名之可易。
铺衍至迹。
锡乎无穷。
谨按经义。
参诸谥法曰
应物无方之谓神。
保大定功之谓武。
尊仁安义之谓孝。
经天纬地之谓文。
大行皇帝变化无穷。
枢衡在握。
神莫过焉。
金汤善师。
豺狼扰驯。
武莫威焉。
承休继志。
永锡不匮。
孝莫大焉。
辉焯王度
焕乎黼藻。
文莫逾焉。
考坟史而徵德实。
请上尊谥曰神武孝文皇帝
庙号曰德宗
侯参谋河中侯继时从王谔辟)809年 中唐 · 韩愈
 押蒸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引用典故:溟鹏 脱韝鹰 先登
忆昔初及第,各以少年称。
君颐始生须,我齿清如冰。
尔时心气壮,百事谓己能。
一别讵几何,忽如隔晨兴。
我齿豁可鄙,君颜老可憎。
相逢风尘中,相视嗟矜
幸同学省官,末路再得朋。
东司教授,游宴以为恒。
渔荫密树,夜博然明灯。
雪径抵樵叟,风廊谈僧
陆浑桃花间,有汤沸如烝。
三月崧少步,踯躅红千层
洲沙厌晚坐,岭壁穷晨升。
沈冥不计日,为乐不可胜。
迁满一已异,乖离坐难凭。
行行事结束,人马何蹻腾
感激生胆勇从军岂尝曾。
洸洸司徒(时王锷检校司徒河南尹,天子爪与肱。
提师十万馀,四海钦风棱
河北兵未进(时讨王承宗吐突承璀督师,逗留不进)蔡州师新薨吴少诚卒,弟少阳自称留后
曷不请扫除,活彼黎与烝。
鄙夫诚怯弱,受恩愧徒弘。
犹思脱儒冠弃死先登
又欲面言事,上书求诏徵。
侵官固非是,妄作谴可惩。
惟当待责免耕斸归沟塍(音乘)
今君得所附,势若脱鞲鹰。
檄笔无与让,幕谋职其膺。
收绩开史牒,翰飞逐溟鹏
男儿贵立事,流景不可乘。
岁老阴沴作,云颓雪翻崩。
别袖拂洛水征车崤陵
勤勤酒不进,勉勉恨已仍。
送君出门归,愁肠若牵绳。
默坐念语笑,痴如遇寒蝇
策马谁可适,晤言谁为应。
席尘惜不扫,残尊对空凝。
信知后会时,日月屡环絙
生期理行役,欢绪绝难承。
寄书惟在频,无吝简与缯。
侯继795年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二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裴子自城来。得足下一书。
明日。又于崔大处得足下陜州所留书。
玩而复之。不能自休。
寻知足下不得留。仆又为考官所辱。
欲致一书开足下。并自舒其所怀。
含意连辞。将发复已。
卒不能成就其说。及得足下二书。
凡仆之所欲进于左右者。足下皆以自得之。
仆虽欲重累其辞。谅无居足下之意外者。
故绝意不为。行自念方当远去。
潜深伏隩。与时世不相闻。
虽足下之思我。无所窥寻其声光
故不得不有书为别。非复有所感发也。
仆少好学问。自五经之外。
百氏之书。未有闻而不求。
得而不观者。然其所志。
惟在其意义所归。至于礼乐之名数。
阴阳土地星辰方药之书。未尝一得其门户。
虽今之仕进者。不要此道。
然古之人未有不通此而能为大贤君子者。仆虽庸愚。
每读书辄用自愧。今幸不为时所用。
无朝夕役役之劳。将试学焉。
力不足而后止。犹将愈于汲汲于时俗之所争。
既不得而怨天尤人者。此吾今之志也。
惧足下以我退归。因谓我不复能自彊不息。
故因书奉晓。冀足下知吾之退。
未始不为进。而众人之进。
未始不为退也。既货马。
即求船东下。二事皆不过后月十日。
有相问者。为我谢焉。
薛助教809年闰3月21日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六十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维元和四年岁次己丑三月二十一日景寅
朝散郎国子博士韩愈太学助教侯继
谨以清酌之奠。
祭于亡友国子助教薛君之灵。
呜呼。
吾徒学而不见施设。
禄又不足以活身。
天于此时。
夺其友人。
同官太学
日得相因。
奈何永违。
祗隔数晨。
笑语为别。
恸哭来门。
藏棺蔽帷。
欲见无缘。
皎皎眉目。
在人目前。
酌以告诚。
庶几有神。
呜呼哀哉。
尚飨。
义灵庙碑1195年8月1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九、《舆地纪胜》卷一二、《赤城集》卷九、《赤城志》卷三一、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二二、《南宋文范》卷三七、民国《临海县志》卷一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庆元元年春二月,敕以台州士民所请,故直秘阁滕侯之祠为义灵庙。
州人老稚闻是命下,惊喜欢呼,奔走迎拜,导致祠下,酌奠以告。
大书扁榜,金朱炜煌,揭于门楣,庸侈上赐。
而其耆艾学士大夫叶君圣耦等四十馀人亦会祠廷,相与言曰:「往岁盗起帮原,连陷六州,戎毒所加,民无噍类。
而吾台人独得全其室家,仰父俯子,传世不绝,以至于今者,滕侯力也。
没而弗祀,固无以慰吾民之心;
祀而弗命,又无以彰吾侯之德。
今则庙事既修,而亦幸蒙上恩,列祀典矣,顾无金石以著本初,其何以昭报事于长久?
且当日弃城冒赏之人,其子孙犹有存者,盖尝肆为妄说,强祔其祖,以遂侵诬之计。
吾州之人亦斥其伪,以控于朝而报绌之矣,然或久而不传,则未敢必其无后患也」。
乃以书来请篆其事。
熹以衰朽,欲谢不能,而复自念往使浙东,留台最久,固已熟闻兹事而有感于中矣。
矧以诸君之请之力,其何可辞?
则应曰诺,而病未能也。
乃今太守周府君侯又因鄞县主簿赵生师䢼踵门以请,则为考按台人前进士陈君思恭所为日记及故礼部侍郎陈公公辅诸人之铭、序、赞、颂,皆言闻乱之初,阖郡震恐,太守赵资道郡丞李景渊咸愕眙不知所为谋,欲遁去。
它吏相顾,亦无敢出一语者。
方司户曹事,乃独慨然请任其责,有异议者辄面叱之。
即日移书诀其父母昆弟,而闭其妻子于官舍,悉召州人谕以利害。
人人感泣,踊跃听命。
乃亟下令,发夫守险,增陴浚隍,除器募兵,积粮致用,分屯列栅,为死守计。
日夜循抚,甘苦同之。
城中之人始有固志,而守丞以下则皆已遁去久矣。
既而山民吕师囊起兵应贼,号十馀万,导以攻城,前后数四。
侯皆应机设械,立摧破之。
手弓临城,殪厥渠帅,贼遂退走,卒全其郛。
凡所存活,以大万计。
参伍其说,一无异词。
是则侯之为烈,章章明矣。
独稽史籍,则见当时实以守城破贼为丞之功,进领郡符,就加职秩,乃与所闻不类,而于妄说反有助焉。
于是更即诸书以求其故,然后乃见当时守丞虽遁,而侯于所下文书犹必存其位号,寇退围解,亟迎以归,俾上功状而己不预焉。
丞盖熙丰故家,诸子又皆贵仕,故得独冒显赏、尘策书,而侯反下从捕盗七人之比,仅改京秩初阶,移官旁郡以去。
是则阉尹擅兵、贼臣柄国之所为,而后来侵诬妄论所由起也。
一时之谬,流惑万世,向非台之文献有足證者,民吏称思久而不怠,则亦何所质正而决其是非哉?
呜呼,是又可叹也已!
滕侯名膺字子勤,后保南都、守陈、蔡,以抗狂虏乘胜炎锐之锋,勋绩尤盛。
劝进大元帅济州,所陈又皆当时天下大计,切中机会。
其于建炎绍兴之史,法当立传。
而熹于是书,盖尝受诏参笔削矣。
是以因书此碑而并覈其真伪如此,不唯少塞台人之意,亦使后之执笔者有以考焉。
庙数迁徙,今在城西北隅永庆寺东,实侯所再筑而力战破贼处。
台人迎侯继赵夫人及诸孙仲宜等使居其旁。
通判州事吕君祖俭谋为买田,以资奉守,未就而去,谈者惜之。
然以台人之德侯如此,吾知其继而成之者无难也。
是岁八月癸丑朔,具官朱熹撰。
台州新城庆历六年 北宋 · 苏梦龄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
自昔天下有大菑大患,民敝且死,而仁人任职,能禦捍之者,未尝不见于文辞也。
庆历五年夏六月临海郡大水,坏郛郭,杀人数千,官寺民室,仓帑财积,一朝埽地,化为涂泥。
后数日,郡吏乃始得其遗氓于山谷间,第皆相向号哭,而莫知其所措。
主计田侯瑜闻之震惊,亟乘传而至,吁众戚而视之。
问其食,则糠覈而臭腐焉;
问其衣,则蓝缕而颠倒焉;
问其居,则草茇而渐洳焉。
横尸塞于衢,穷盗充于郊。
乃喟然曰:「兹不可以久生矣」!
繇是移文其邻,贸迁用度,以衣食之。
相奠厥居,躬自安辑,然后民始知其可造之渐。
且先以章言状,朝廷得章而忧。
盖以水不润下之沴,因以必复之责属于外台,故所请亡不获。
于时司宪王侯偕亦接迹而会焉,乃相与言曰:「兹殆小康矣,今可图其大者」。
于是始议城之。
监军王世雍、钱塘从事曾公望虑其事,度高厚,考徒庸、籍糗粮,订材用,将以授于有司。
然思夫临之以为成命者,非择贤则莫可,遂请以太常博士、监新安郡彭思永权守之,秘书丞定海宰马元康为之贰。
已乃量功命日,属役赋文,分僚职而帅焉。
西北隅,以黄岩范仲温专掌之,从事赵充参综之。
西南隅,以临海李丐专掌之,从事苏梦龄参综之。
东南隅,以宁海吴庶几专掌之,从事褚理参综之。
东北隅,以临海刘初专掌之,决曹魏中参综之。
其址凡环数里,而四隅三面壤界相属,惟北面以破山而阙焉,城制虽存,然实巨防也。
中以仙居徐赳专掌之,狱掾宗惟一参综之。
又命司逻乔筠、邢昭素、宋世隆迭番讥呵,以警非常。
会世雍换丹阳,而新监军胡祯代终厥绪。
彭侯感厉抚绥,诸大夫各祗所职。
役徒忘劳,三旬而成。
群议又曰:「城则信美矣,然万分之一复罹水灾,而激突差久,则惧其或有颓者。
不若周之以陶甓,则庶几常无害欤」。
外台然而行之,曰:「虽重疲吾民,其利至博也已」。
黄岩曰:「陶甓虽固,犹未如石之确也」。
乃请兼用石。
役将兴,田侯亲按勉之,士志增倍。
主计李侯仲偃司宪李侯虽领部惟新,而实协心同功,良无间然。
新守元侯、通守侯继以循吏之选,怀保捐瘠,而虑忠计远,一方究度。
涉冬,厥墉甫毕。
论者咸曰:「休哉,仁人之经营也!
始终之画,无一不适于宜。
费赀不逾千万,而国之大事立焉。
使斯民知免于祸,而日就蕃育,其施何如」!
梦龄不佞,虽知此徽烈当书太史,而欲有以永台民之传,故妄志其大略云。
按:《赤城集》卷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民国临海县志》卷五。
南雄州刺史题名记序元祐五年十月 北宋 · 董宜卿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五四、《永乐大典》卷六六五
南雄郡旧有刺史题名记,为木方书之,而榜于厅事。
自田侯继勋已下至黎侯珣,凡五十有九人,其十有二人有名氏官秩,而不著其到官受代之岁月。
熙宁中,李侯宗仪实典郡事,欲移刻于石,而被命移广西提点刑狱公事,既不克就,止因其故而新之。
元祐四年,欧阳公来守此邦,越明年,乃刻石以终李侯之意。
客或语公,请详考田侯已下为政善否之迹,并书而刻之,以示劝戒。
公曰:「题名之兴,盖以备遗逸。
若夫隽功伟德,利泽在人,邦之父老能颂而碑之,无俟于余;
其不善,则君子恶称人之恶,况欲播之于无穷乎?
皆非今之所敢知也。
徒以为木之为物,柔而易毁,不若石之坚且寿,故易而刻之,庶其传为可久尔」。
僚属闻公之言,相与叹曰:「公之仁厚至矣,言人之不善,犹所不忍,其肯躬苛刻之政以厉其民哉?
推公之言,以质其所行,其内外可谓协矣,宜其郡人爱公之无斁,若甘棠之于召南也」。
乃相与叙公改作之意,冠诸碑首,使来者得以观焉。
元祐五年十月日,录事参军兼户法事董宜卿序。
蜀州江原县读书堂记元符二年六月 北宋 · 张刚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三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九
江原,古唐兴也。
四达皆平原,距邑城北走百步,隆然如荒丘畤农畦,苔荆棘,不而悲,世传杜公读书台,盖子美昔寓居之所也。
皇祐庚寅清宪赵公江原哀公之穷,感其遗迹之沦,因作杜公书堂于城上,既绘公像于壁,复旅其事刻诸石。
盖杜公之寓锦江,其诗及史具存,独唐兴无所表襮,虽学士大夫犹疑之。
迹诸传记,则高适之使彭、蜀自天宝未,而乾元庚子从同谷入蜀,则于此先依高适矣。
其依严武,在上元壬寅之后也,故诗有《陪李司马观制皂江竹桥》、《桥成承高使君成都回》,邑宰王潜唐兴客馆于上元,而公尝记其事。
然则公之旅唐安,栖寓于此,理或然矣。
清宪四十有八年,巨野仲素侯继邑于兹。
陪北城卑薄,更筑高堂于杜公书堂之西。
飞翚轮奂,屹然浮翔于翠碧之上。
望大岷雪山前立旁倚,云烟气象,出没太虚,如世故之无穷。
其下脩筠嘉木,截截森楚,如衣冠端士,濯精光以相际揖。
仲素欲名之而未能,因宪使察院顿公按邑而咨之,公命之曰读书堂。
顿公,淮西先生也,其好学天性不厌,而论士兴能,亦先其所学。
命以「读书」,非特追杜公已废之名,抑居游是堂者人得践其实焉,是名出而两于义矣。
某与仲素联邑而仕,往返过之,必登斯堂,因属某记其所以名。
夫堂之废兴,迹数之可纪者虽微,某孰能泯之;
然读书之实,姑为仲素记其所不可记者。
某闻大物之外,有非物之物焉。
散而聚,肆而隐,博大而至约,以稽天地而得其度,以观万物而知其情,人爱子而不能传之也,忧世而不能遗之也,忠民而不能畀之也,离本根之会,揽英华而寄恍惚焉,谓之书。
嗟乎,书乎!
已占之蓍龟,既祭之刍狗乎!
知神明之所通,而非所宿也,故尧舜之稽古,三代君臣之问学,披尘垢而摭容光,犹能安天下国家。
惟无丘民而施之,故旅人而有百世祀者,陋巷而有同禹、稷者,匹夫而有承三圣者。
若夫习矣而不察,虽齐桓之能合诸侯,一资轮扁之笑,况蔽塞而取祸者哉!
是故杨、墨读之以贼仁义,申、韩读之以破道德,衍、仪、秦、李斯读之以乱天下。
非书之不可读也,特其所读非所读耳。
读不化,虽惠子之腹,洛诵之口,带之而锄,诵之而束薪,边之笥也,杜之库也,谁易其庸行哉!
若夫乱离失身,而出言必忧国;
饥寒滨死,而一饭不忘君。
悲喜忧愤,非忠义不发也;
文章歌咏,非名教不寓也:此杜公之读书也。
而世之人以其诗之该赡、文之工博为杜公之读书,果知杜公也哉!
入其境,父兄矜其教而慈,子弟矜其学而敬,士不宝货而庠序成,人不爱情而歌颂公,桑者微隐而庄,耕者强武而仁,道有休石,门有义浆,稼穑被地,牛羊蔽野,百里之内裕如也:此仲素之读书也。
而四方之士见其几席简册、诗兼诸体为仲素之读书,果知仲素也哉?
夫使天下知为政之必读书也,知读书在此不在彼也。
然则君子之正名命物,渠非辅世耶?
元符二年六月十三日眉山张某记。
讲义(诗三)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高峰文集》卷一六、一七
「《烝民》,尹吉甫宣王也。
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
是诗美宣王任贤使能,中兴周室,而以《烝民》名篇者,推本而言之也。
盖「烝」众而有「明」意,民虽至愚,合而听之则神,以其性善故也。
惟性善,故所好者懿德,而其去就从违每不妄。
宣王惟能用仲山甫,任贤使能,以兴先王之治,是以烝民归之,而中兴之功成焉,此所以为推本而言也。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
民之秉彝,好是懿德」。
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所谓「物」也。
有亲,有义,有别,有序,有信,所谓「则」也。
天生烝民,阴骘而与物辨,降衷而为物灵,其自然之物、则盖如此。
是故所秉者无非性命之常。
惟所秉者性命之常,故所好者无非懿美之德。
仲山甫惟有是德,而宣王用之,是为不逆其所好。
惟能顺民之所好,此周室所以中兴也。
「天监有周,昭假于下。
保兹天子,生仲山甫」。
降监不忘,临下有赫,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天之道也。
惟周之德有以昭假于下,是故保兹天子而为之生仲山甫焉。
「昭格于下」,则言其有以上当天心,若《书》所谓「昭升于上」是也。
「保兹天子」,则言其为天所子,若所谓「保佑命之」是已。
然皇天之亲有德,飨有道,非赫然有物以畀之也。
仲山甫以保之,则天之心固昭然矣。
「仲山甫之德」至「明命使赋」/「柔嘉维则」,则内有充实之美,「令仪令色」,则外有容与之文,然不敢有其德也。
「小心翼翼」,则持之以敬者也。
「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则又益勤于德而不敢怠者也。
盖柔常患乎不足以有立,今也有充实之美以主于中,则其交于物也,无适而不合于礼,所谓「嘉」也。
然柔而能嘉,岂矫拂其性命之情而为之哉?
亦本其所受于天者固有是尔,故曰「柔嘉维则」,言初不违其性之则也。
惟其德之充乎己者如此,是故动容貌则为令仪,正颜色则为令色,兹表里之符也。
苟无柔嘉维则之美,则所谓令仪者或疑于足恭,所谓令色者或疑于鲜仁,岂君子之所贵哉?
「小心翼翼」,言敬慎之至也。
「古训是式」,则又言敬慎之至,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也。
「威仪是力」,则又言非特德行言语之不敢不敬慎也,虽威仪之末,必自力而不敢少怠,则敬慎之尤至也。
《记》曰:「外貌斯须不庄不敬,则慢易之心入之」。
威仪是力,为是故也。
「天子若是,明命使赋」者,惟其德之若是,内外大小皆举矣,故能保天子而若之。
「保之」则致其仁也,「若之」则尽其道也。
唱则和之,始则终之,所谓「若」也。
惟其能若天子如此,是以天子有明命,则使赋之也。
所谓「明命」,即任贤使能之命也。
任贤使能,其命欲明,故《易》于「火在天上,大有」,曰:「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书》于「天命有德」,亦曰:「五服五章哉」。
凡皆任贤使能,则其命欲明之义也。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
缵戎祖考,王躬是保」。
仲山甫者,天命也;
仲山甫者,人事也。
王能命之,故天为之生斯人;
惟天生斯人,故王得而命之,以成中兴之功。
此天人相因之理,亦犹高宗恭默思道,然后帝赉良弼,而高宗因置诸左右,命之辅台德,而商之所以中兴也。
「式是百辟」,则与《微子之命》言「万邦作式」,《烈文》言「百辟其刑之」同意。
「缵戎祖考」,则佐王中兴之事也。
汤尝以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乃缵禹旧服。
以汤革夏为商,犹当缵禹旧服,况宣王图中兴之功乎?
率乃祖考之攸行而绍复其大业,固其所也。
「王躬是保」,则言其以保护王为己任也。
前言「生仲山甫」,故先之以「保之天子」,其意则主天眷有周而为之佑命,故每以天子为言。
此言「王命仲山甫」,故继之以「王躬是保」,其意则主宣王脩人事以上当天意,故每以王为言也。
「出纳王命,王之喉舌。
赋政于外,四方爰发」。
布宣政教,以达于民,出王命也,犹《书》之言「达王」是已。
采摭民言,以复于上,纳王命也,犹《周官》言「诸臣之复」是已。
然《书》贵乎「工以纳言」,盖将「时而飏之」而训方氏,「诵四方之传道」,亦将「还以训之」而已,此所以出、纳皆谓之「王命」也。
《诗》有曰「莫扪朕舌,妇有长舌,匪舌是出」,皆谓言也。
而此独曰「喉舌」者,盖言自内出喉,达之于外,气自外入喉,达之于内。
古人以谓味以行气,气以实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盖有自外入之气,然后有自内出之言。
此言「喉舌」,盖谓达民言而纳之于王,犹之气也;
达王命而布之于民,犹之言也。
惟其所以致养者无壅蔽之患,所以布告者无谬妄之失,是以赋政于外,而四方发而应之。
《家语》有之:「违山十里,蟪蛭之声犹在于耳,故政事莫若应之」。
此之谓也。
「肃肃王命」至「以事一人」/上言之之谓命,下禀之之谓令。
有命矣,莫或禀之,则命有所不行,而不足以为令,故要在有人将之也。
「肃肃」者,言王命之尊严足以肃物也。
豫而舒,肃而速,王命肃肃,则所以将之者焉可缓哉!
夫物所将者小,能将物者大,王命固大矣,而又有以将之,此所以能诏告四方,令行而禁止者也。
「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者,王之命达之邦国,而邦国之或若或否又不可不知,若则听从之,否则有所不从。
其若也,其否也,皆当有以明之。
则以王之德意志虑,否者固或以为非是而不从,若者亦未必能深喻厥旨,姑亦从之而已,故明之不可以无人。
古之人有曰「明大道」,有曰「明明德」,夫道者人所共由,德者人所同得,而犹假于明,况宣王欲施命于既衰之俗乎。
文王之圣,非得四人者往来以迪彝教,则蔑德降于国人,则宣王有赖于仲山甫将明可知已。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君子之去就出处,无所苟也,惟道之从而已。
中有正以止,外有正以行,故以周身则智,以事君则忠。
泛应曲当,无入而不自得,而于物亦无所忤,此则仲山甫之所以为贤也。
盖自知曰「明」,知人曰「哲」,有以自知,则内不失己,而不以己累物,有以知人,则外不失人,而不以物害己,此所以能全其身而无罪悔也。
仲山甫若是,岂利其身而后其君者哉,盖能将明以保王矣,又能明哲以保身矣,又能匪懈以事一人,则与夫忘身以徇利,背公而营私者举异矣,岂非所谓两进者欤?
「人亦有言」至「以慰其心」/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仁则无不爱也,岂以其柔而茹之?
义则无不理也,岂以其刚而吐之?
惟居仁由义,大人之事,是以柔亦不茹,刚亦不吐,维仲山甫能之也。
「不侮矜寡」,言其不茹之实也。
「不畏强禦」,言其不吐之实也。
《书》曰:「无虐茕独,而畏高明。
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
此言皇极之道也,而仲山甫与有焉。
宣王所以赖之,任贤使能,而成中兴之功也。
「人亦有言,德輶如毛。
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
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者,徐行后长者谓之悌,疾行先长者谓之不悌,德之易举,盖若徐行后长者之类,夫岂难哉!
而克举之者,奚异一羽之不举?
谓力不胜则不可也。
然《记》曰「仁之为器也重」,而《诗》曰「德輶如毛」,何耶?
盖《记》将言举者莫能胜,故言其为器重。
而此将言仲山甫举之,故言其輶如毛。
以此知道无远迩,德无难易,在人为与不为而已。
「爱莫助之」者,言当是时,不若先王之时,莫不好德,贤人众多,故莫助也。
虽然,亦有若文武之吉甫,显允之方叔,孝友之张仲,与夫召虎之平淮夷,申伯之式南土,岂非助仲山甫者?
维数子者任用,宣王、仲山甫实赋其命。
吉甫言莫助之者,盖惜则惜其既往,爱则所惜者尚在。
吉甫之意,方将与方叔、申伯之徒同德协力以助之,故其诗之辞如此。
「衮职有阙,维山甫补之」者,言在廷之臣无以之,则其任宜重也。
「仲山甫出祖,四牡业业,征夫捷捷,每怀靡及。
四牡彭彭,八鸾锵锵。
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者,言仲山甫非徒有是懿德也,其勤劳于王事盖如此。
「四牡骙骙,八鸾喈喈」,则又言其非独勤劳也,其动则有礼文又如此。
「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则又言其为君之所眷托如此。
「吉甫作诵,穆如清风。
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者,仲山甫之所以永怀,无非王事。
是诗既美其德,又述其勤劳,是故足以慰其心也。
「《韩奕》,君吉甫宣王也。
命诸侯」至「鞗革金厄」/成汤作兴,中虺美其「缵禹旧服」;
成王立政,周公告之「陟禹之迹」。
盖禹之功大,后世有能追复其故迹,则为贤王。
周至厉王,四夷交侵,中国微矣。
宣王南征北伐,复文、武之境土,即禹所甸之地而以封诸侯,又其锡命之,皆当而有礼,此尹吉甫所以有取于《韩奕》而美之也。
「奕奕梁山」,言梁山之众大也。
「维禹甸之,有倬其道」,言禹尝井牧其地,什伍其民,其道倬然,犹《云汉》之「昭回于天」,人所共仰,是以可为法于后世也。
「韩侯受命,王亲命之,缵戎祖考」者,受命,受王之命为侯伯也。
既受命为侯伯矣,王于是亲告戒之,使缵女祖考,以副所以受之命也。
「无废朕命,夙夜匪懈,虔共尔位」,戒之使谨其职也。
「朕命不易,干不庭方,以佐戎辟」,戒之使忠其君也。
此皆所谓亲命之也。
夫使韩侯继祖考设都于禹之绩,稼穑匪解,以承甸事,凡皆如王之所告戒,则宣王能脩禹之功可见,此所以为宣王之美也。
况又能锡命之以礼乎?
「四牡奕奕,孔脩且张,韩侯入觐」者,言其车马之盛如此。
「以其介圭,入觐于王」者,言其入觐之物如此。
盖四牡众大,则所以蕃庶其国者可知;
四牡脩张,则所以脩治其国者可知。
挟是而入觐于王,此韩侯之尽君道也。
以王之所服宝器之大者而入觐,则其他仪物之备可知,不亦享王之至乎?
此韩侯之尽臣道也。
夫惟治国则有以尽其为君之道,享上则有以尽其为臣之道,然后王锡之淑旂绥章,簟茀错衡,玄衮赤舄,钩膺镂,鞟鞃浅幭,鞗革金厄,此所谓锡命以礼,故序以为能锡命也。
淑旂绥章于茀后建之,簟茀在后,衡在左右,玄衮赤舄则服之在中,钩膺镂、鞟鞃浅幭、鞗革金厄则皆在前,而钩膺镂在下,鞟鞃浅幭、鞗革金厄在上。
而其次序如此者,盖下文言「韩侯出祖」,则锡韩侯于其去而归国之时也。
故自其后所见言之,且自后而前,自左右而中,自下而上,亦足以见所以锡之者每上而愈贵,则于礼为每加而愈隆也。
「韩侯出祖」至「韩姞燕誉」/「韩侯出祖,出宿于屠」,言其去王而反国也,优缓而有礼。
「显父饯之,清酒百壶」,言王使卿士送之也勤厚而有恩。
殽则炰鳖鲜鱼,蔌则维笋及蒲,其饮食之如此,亦足矣。
又赠之以所乘之四马,与所驾之路车。
以为未也,又实脯醢于笾豆焉。
而侯之亲族若偕行者,咸得与于燕胥,而非止韩侯之身,则其恩意隆矣。
夫《鱼丽》以万物盛多、能备礼为盛世之美。
宣王承丧乱饥馑之后,乃能安集其民而兴脩其政,至是饯赠诸侯,故能备物如此,是所以为可美也。
「韩侯娶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言其族胄之贵也。
「韩侯迎止,于蹶之里」,言其亲迎之以礼也。
「百两彭彭,八鸾锵锵,不显其光」,言车之盛也。
「诸娣从之,祁祁如云。
韩侯顾之,烂其盈门」,言其从之盛也。
厉王无道,周流于彘,彘临汾水,故号曰「汾王」。
方是时,王室且为诸侯之所卑侮,则王甥亦安能择乐国之贤君而归之哉。
宣王作兴,任贤使能,若蹶父之孔武者,皆为之用。
故诸侯亲之,而韩姞之礼乃能若是之盛,然则岂非足以显王政之美乎?
故著其为汾王之甥,而归得其配,仪物之盛如此,是所以为美宣王也。
「蹶父孔武,靡国不到。
为韩姞相攸,莫如韩乐。
孔乐韩土,川泽吁吁,鲂鱮甫甫,麀鹿噳噳,有熊有罴,有猫有虎」,言韩土无所不有,其可乐如是也。
「庆既令居,韩姞燕誉」,言韩姞以其可乐而安乐之也。
观此则宣王还定安集之功可知矣。
「溥彼韩城」至「赤豹黄罴」/韩城之广且大,奄奠北国,非先王之时,燕安之师众,何以能完之?
宣王乃能以是复锡韩侯,使绍其先祖而为北国之伯,则当是时师众亦获燕安,而无荡析离散之患可知。
虽然,仲尼有言:「远人不服,则脩文德以来之。
既来之,则安之」。
盖欲蛮夷之率服,不可以苟求也,在脩其德而已。
今兹百蛮,初非有以驱而来之也,德修于此,而彼固不得不来;
终非有以强而制之也,诚因于彼,而此固未尝容心。
非特先王字彼韩城,以先祖受命,未尝容心焉。
故前曰「因时百蛮」,后曰「因以其伯」,皆以因为言也。
夫惟如是,故北国惟我所制。
于是为之墉壑以立其城邑,为之亩籍以经其田野,而追貊之以及北国,莫不率服而致其臣妾,故曰「献其貔皮,赤豹黄罴」,盖亦有以得其欢心,而非特服其外也。
「《江汉》,尹吉甫宣王也」至「王心在宁」/盛不可常也,有时而衰;
治不可常也,有时而乱。
盛衰治乱之相寻,消长盈虚之理也。
惟因时乘理者,乃能兴衰而致之盛,拨乱而反之正,自非智足以见几,勇足以立事,则有所不能也。
厉王之时,小雅尽废,四夷交侵,其卒至于大坏,此周室之衰且乱甚矣。
宣王乃能命召公平淮夷,兴而拨之,是所以为诗之美也。
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则言先被之以德,后经之以武也。
「匪安匪游,淮夷来求」,则言其来讨罪于淮夷,非不戒而妄动也。
「既出我车,既设我旟」,则言其来铺刑于淮夷,非不戒而解缓也。
江汉汤汤」,则其德广而流行甚矣,非特浮浮然也。
以此平淮夷,淮夷何足平哉!
故曰「经营四方,告成于王」,则言既平淮夷而经营四方,又告成也。
「四方既平,王国庶定。
时靡有争,王心载宁」者,势有内外之殊,而治乱实同乎一理,分有上下之异,而休戚实同乎一心。
故《诗》、《书》言能迩之道,必先柔远。
盖远者有所不治,则救患不给,岂暇能迩乎?
此所以言四方平而王国定也。
传亦曰:「君以民为体,民以君为心」。
若一二指病,则心虑为之无聊,其能宁乎?
此所以言时靡争而王心宁,盖自然之势也。
「《常武》,召穆公宣王也。
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
兵所以趋变,必有常德以为之本,此武事以立。
盖武非常也,惟有常者然后能经之;
事非德也,惟有德者然后能干之。
《习坎》之《象》曰:「君子以常德行」。
盖坎,险也,不能以济险,济险者以常而已。
常德而立武事,亦若是也。
又况戈者武之事,止者武之志,犹足迹谓之武,言有行则践之而成名,已则弃而不用,则其不可为常甚矣。
惟不可以为常,则必有所谓大常者,德是已。
行小变而不失其大常,虽反经而适合乎道,则事其有不立者乎?
虽然,寇乱既平,而兵犹不戢,则自焚之道,此用武之大戒也。
宣王中才之主,虽能兴衰拨乱,成中兴之功。
要之善始善终,尚其所难,此召穆公美之,而其诗曰「常武」,则戒之之意深矣。
「赫赫明明」至「惠此南国」/「赫赫」,言其命之显也。
「明明」,言其所命之当也。
其命欲显,则以徐方之伐,将天命明威故也。
其所命欲当,则以兵戎重任不可以轻付故也。
所命之卿士,言其世则以南仲为太祖,而望之所归;
言其官则太师,而民之所瞻;
言其字则皇父,而众之所美。
所命之当如此,于是使之整我六师,以脩我戎也。
众谓之师,兵谓之戎,《语》曰:「教民七年,然后可以即戎」,「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故必整我六师,以脩我戎,然后可以立武事也。
皇父于此,既敬既戒,则能整众以脩戎矣,于是可用以惠南国也。
敬则不慢,戒则不忽,戎事尚严故也。
夫惟以常德而立武事,敬戒而不敢慢忽,则其绎骚而震惊之者,乃所以为惠其国欤?
「王谓尹氏」至「三事就绪」/先王之民,居则为六卿之民,而六卿总之;
出则为六卿之师,而六事率之。
前曰命大师皇父整我六师,以脩我戎,则方言六卿之民将有事于军旅,故犹整之以太师
太师三公之官,而先王之时,或使之下兼六卿之职而为冢宰焉。
故于其师之未出,则以命太师皇父,而曰「王命卿士」也。
此曰命程伯休父戒我师旅,率彼淮浦,则于是遂以六卿之师出征,故以命大司马焉。
何以知之?
盖在周大司马之职以九伐之法正邦国,凡教大阅,则以旌为左右和之门,群吏各率其车徒以叙和出,左右陈车徒。
夫大阅者,将用而大习之也,凡皆如出战之时。
大司马实率之,则知此所谓「命程伯休父,左右陈行」者,命之为大司马也。
于是太师皇父曰「惠此南国」,则若所谓惠鲜保惠,于此惠之而已。
于命程伯休父曰「省此徐土」,则若所谓省耕省歛,即彼而省之也。
岂非以其或命冢宰,或命大司马故然欤?
徐,徐州也。
方言省其民,故曰「徐土」;
方言兵加其所,故曰「徐方」;
方言征以正其君,故曰「徐国」。
曰「三事就绪」,又曰「徐方绎骚」者,我武惟扬,深入其国,能无绎骚之乎?
然绎骚而震惊之者,暂而已。
惟不留不处,而兵之所加,此所以省其民,是以三农之事不失其绪也。
「赫赫业业」至「王师之所」/前言命将帅,戒师旅,以惠南国者,徐土为事矣。
于是言兵威之强,有所不动,动无不克也。
「赫赫」,言其盛而显也。
「业业」,言其动而大也。
征徐夷所以致天讨,非私以兵加人,故天子之威不可以不严。
其兵威之显且大如此,则所以严天子之威而致天讨也。
故曰:「赫赫业业,有严天子」。
「王舒保作,匪绍匪游,徐方绎骚」者,言王之兵本于仁义。
其作也非急于趋利以疾战,故舒;
非安于犯难以毒民,故保。
「保」则所谓仁也,「舒」则所谓义也。
虽舒而保,然其出也,未尝无所成;
其动也,未尝无所待。
「匪绍」则所谓「役不再籍」,而其出则有功。
「匪绍」则所谓「动惟厥时」,凡以为民,而其动则不妄。
惟其举必有功而动则不妄,此徐方所以不得不为之绎骚也。
赫赫翼翼,所以致天讨,故言天子舒保作,匪绍匪。
所以尽人事,故言王震徐方
「如雷如霆,徐方震惊」,则所谓「我武惟扬」,先加以声也。
「王奋厥武,如如怒。
进厥虎臣,阚如虓虎。
铺敦淮濆,仍执丑虏。
截彼淮浦,王师之所」,则所谓「杀伐用张」,后致其实也。
「王旅啴啴」至「濯征徐国」/「啴啴」则若所谓「啴啴骆马」、「徒御啴啴」,言其疲也。
王师疲矣,然如鸟之飞,如鸷之翰,言其轻敏而不可抟执有如此者。
「如江之永,如汉之广」,言其铺敦于淮濆之上,其强盛而不可蹈犯有如此者。
其固守则如山之苞蓄而不可惊动,言其静则然也;
其征战则如川之流逝而不可禦止,言其动则然也。
「绵绵」则弱而不可断,「翼翼」则饬而不可乱。
王师之疲而犹且如此,岂非王者之兵虽本于仁义,而顾自有节制者欤?
夫惟本之以仁义,持之以节制,是以敌不能测,且不能克,而能濯征徐国也。
「王犹允塞」至「王曰还归」/自「濯征徐国」以上,威之以武,使之畏而服,故曰「徐方绎骚」、「徐方震惊」。
自「王犹允塞」以下,怀之以德,使之服而来,故曰「徐方既来」、「徐方既同」、「徐方来庭」也。
王犹之诚实有足以感格之,则方来,故曰:「王犹允塞,徐方既来」。
既来而同,则是有以一天下矣,是所以为天子之功也,故曰:「徐方既同,天子之功」。
然所以致其同,在于能平四方。
四方平,则徐方不得不来庭矣,又乌有不同哉?
故曰:「四方既平,徐方来庭」。
既要其终,又原其始,是所谓立武事必以常德,而戒之之意存乎其间也。
又曰「徐方不回,王曰还归」者,所谓叛则讨之,服则舍之,非特戒王立武必以德,于是又戒王虽本乎常德,而武终不可黩也。
武王之伐商,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亦曰「我武维扬,侵于之疆」,「取彼凶残,杀伐用张」而已。
宣王之征徐夷,则曰「如雷如霆」,「如震如怒」,「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如山之苞,如川之流」,言王之师之强盛若是,得非实不足,故其辞侈欤?
雅著宣王之美,大率如此。
若曰有常德以立武事,为其嫌于无常德,故言有耳。
若曰能建国亲诸侯,能锡命诸侯,能兴衰拨乱之类,为其嫌于不能,故每称其能耳。
至于美文、武之德,则不必然,可考而知也。
「《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坏也」至「靡有夷瘳」/夫盛极而衰,成极而坏,阴阳之运,万物之常理也。
惟善持盈之君子,为能以道御时,与时偕行,故其德与政之日新,如月之常,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而不坏,如松柏之茂而不衰,夫何故?
以《天保》之诗考之,亦以其能厚下而不自厚益而已。
幽王之无道,如《瞻卬》之所刺:非特无以厚其下也,又厉之甚矣;
非特无以益其下也,又害之甚矣。
于是陵夷至于不可救药,得不谓之大坏乎?
《荡》之序言「伤周室大坏」,《瞻卬》、《召旻》言「刺幽王大坏」者,《荡》主言天下无纲纪文章,故称周室而伤之
《瞻卬》、《召旻》主言蟊贼其民,故指幽王而刺之。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者,人以言明望之,而仁惠之德曾不我施,则失望矣。
「孔填不宁,降此大厉」者,言非特不我惠也,既甚久其不获宁居矣,又降此大危厉焉,则其失望又甚矣。
民莫之惠而不得宁处,适罹此大厉焉,则欲邦之安定而人不困瘁,其可得乎?
故曰「邦宁有定,士民其瘵」也。
「蟊贼蟊疾,靡有夷届。
罪罟不收,靡有夷瘳」者,言邦靡有定而人既困瘁矣,然犹若蟊之为贼为疾然,靡有平极,则其毒民深矣。
且蟊之为物,食苗之根,肆毒类之,则人将自何能谷乎?
绝其为善之端,而罔民之刑又张而不弛,则蟊之为贼、疾将无时而已也。
《书》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
幽王所以致大坏欤。
「人有土田」至「女覆说之」/前曰「罪罟不收」,则罔民以求罪戾,无复仁恕之心而已。
今曰有人之土田,夺人之民人,收无罪,脱有罪,则非特无仁恕之心,其御下之无道又甚矣。
先王分人以土田,使之有所生养,分人以民人,使之有所班治,抑皆所以崇德报功也。
必其有显罪然后可以夺而有之,《王制》所谓「不敬者,君削以地;
不孝者,君绌以爵」之类是也。
幽王则不然,土田,人所宜有也,无故而反有之;
民人,人所能治也,无故而覆夺之。
有人之土田,夺人之民人,犹之可也。
此宜无罪,而反收之,则人怀不免之虞,将无所措手足矣;
彼宜有罪,而覆说之,则恶者无所惧,奸宄炽而祸乱滋矣。
夫何所恃而不大坏耶?
「哲夫成城」至「时维妇寺」/原幽王所以荒昏,至于贼士民而不爱,张罪罟而不收,予夺任其私意,罪宥咈于人情者,岂无自而然哉?
以其惟妇言是用故也。
夫女正位乎内,家道正而天下定矣,故曰「无攸遂,在中馈」,言妇人之德当如是而已。
以无非无仪为善,果何所用于哲乎?
妇哲而谋,非特不足以成城,适足以倾之而已。
哲妇虽懿,适足为枭为鸱而已,非所以为懿也。
以顺为正,果何所用于辩乎?
妇有长舌,非特无用也,适足以为厉之阶而已。
「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则又言妇人为不善,非特阶厉,实乱之所由生也。
幽王曾不知此,而当是之时,妇也寺也皆得以用其言,彼果何能有所教诲哉?
实致王之荒昏,为上所为而已。
《书》曰:「牝鸡无晨,惟家之索」。
此之谓也。
「鞠人忮忒」至「休其蚕织」/「鞠人忮忒,谮始竟背」者,言妇寺近化于幽王,而阶厉生乱,惟肆其智辩。
鞠人为忮忒而已,盖肆其智辩,则人无所通,若鞠然也。
不忮则藏,为忮则不藏矣。
不忒则正,为忒则不正矣。
既以智辩鞠人,则为忮而不藏,为忒而不正,其始必谮人,而终必背王也。
「岂曰不极,伊胡为慝」者,言淑有福之道,忒有极之道。
妇寺以智辩,鞠人为忮忒,岂不曰极乎?
乃曰「伊胡为慝」,则幽王不可望以明矣。
「如贾三倍,君子是识。
妇无公事,休其蚕织」,则言君子喻于利,妇人废其职也。
妇人有以道君子为恶,而君喻于利,君子无以率,妇人废其职,此幽王所以大坏欤?
「天何以刺」至「邦国殄瘁」/「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言天无妄刺,神无妄罚也。
盖刺而当,物自触之;
刺而不当,人者刺之。
则无非者,天未尝刺之也。
王自以为无非邪,则天何为示人不宁,以刺王乎?
言而违焉,以罚罔之,罚所不惩,乃制以刑,则无非者,神未尝罚之也。
王自以为无非邪,则神何为使人不富,以罚王乎?
「舍尔介狄,维予胥忌。
不吊不祥,威仪不类」,言天已刺之矣,神已罚之矣,被甲内侵之狄,乃舍之而不治,惟予忠贤之大臣,反忌之而不亲。
此其所以不吊不祥,而无吉事之先见,威仪不类,而无可畏可象之善也。
夫如是,王无与为善,而不能以得人矣。
「人之云亡,邦国殄瘁」,言王无与为善而不能以得人故也。
「天之降罔」至「心之悲矣」/亡之为罔,罔则不有。
入隐为亡,亡则不显。
「天之降罔」,则将不有矣。
「人之云亡」,则将不显矣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优」谓优而不迫也。
人之云亡,维其忧矣,忧则发于心而见于颜色也。
「天之降罔,维其几矣」,「几」谓动之微吉之先见也。
人之云亡,维其悲矣,悲则非其心之情也。
于「天之降罔」,先言「维其优矣」,以谓天道远而未亟;
次言「维其几矣」,则脩德以应之,尚可以致吉也。
于「人之云亡」,先言「心之忧矣」,以谓人道近而可推;
次言「心之悲矣」,则邦国殄瘁,非特可忧而已也。
「觱沸槛泉」至「式救尔后」/「槛泉」,正出之泉也。
「觱沸」,以言其盛。
「觱沸槛泉,维其深矣」,以譬王出恶政之盛,其所由来深矣。
故继言「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以谓其忧之所由来亦久矣。
「不自我先,不自我后」,伤己适丁斯时也。
「藐藐昊天,无不克巩」,言昊天之明,无所私亲,惟德是辅,凡有废置,无不克巩也。
「无忝尔祖,式救尔后」,皇祖尝以有道而受天命,今能脩德而不为天所废,则无忝皇祖矣。
王虽大坏,凡伯作诗以刺之,犹欲王脩德以复兴焉,故曰「式救尔后」。
称王为尔者,相亲近相信,然而有未忍遽绝之意也。